1960年代里的一个冬天,宋爽出生在一个地主家庭。说是地主,实际上早就没有属于自己的土地了。“打土豪,分田地”,那田地早就收归公有了。奶奶早死了,爷爷活得还很结实。算上两个姐姐,宋爽已经是爸爸妈妈的第三个孩子。
宋爽记得6岁那年的一个晚上,大队部召开忆苦思甜大会,昏暗的灯光下,聚满了黑压压的人群。大会开始前,震天动地的口号声响彻夜空——
“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!”
“不忘阶级苦,牢记血泪仇!”
紧跟着,炸雷似的声音再次响起:“把地主宋子悦和他的徒子徒孙押上来!”
宋子悦是宋爽的爷爷。只见几个民兵,一手摁着爷爷的脑袋,一手把爷爷的胳膊高高举起,一溜小跑就把爷爷押到了台前,然后让爷爷低头弯腰接受批判。陪着爷爷接受批斗的是爸爸宋立功。
这一幕深深印在幼小的宋爽心里。
批斗大会之后,回到家里,宋爽问爷爷:“他们为什么要批斗您?”
爷爷说:“爷爷是地主!”
“那爸爸为什么也挨批斗?”
“因为他是地主的儿子!”
“可我是我爸爸的儿子啊!”
“所以你要谨言慎行,不要乱说乱动!别给大人找麻烦!”
可是,不久,宋爽不但给大人找了麻烦,还是一个大麻烦。
在宋家庄,像宋爽一样大小的孩子仅在一条街上就有十几个。经常一起玩的就有杨伟、李凯、王传喜、孙丽英、赵艳霞等等。
这天早晨,宋爽跟他们一起来到生产队的打谷场。正是六月,打谷场上堆满了等待脱粒的“麦个子”,大人们在忙碌着。
宋爽、王传喜、赵艳霞主张玩“藏猫儿”,杨伟、李凯、孙丽英主张玩“斗地主”,最后双方各派出一人用“石头剪子布”决定胜负。结果是赵艳霞对战杨伟,三局两胜之后,杨伟赢了!
杨伟趾高气扬,说:“你们仨是地主,我们仨是贫下中农。我们仨斗你们仨!”
王传喜首先不干了:“我们家是贫农,我不当地主!”
赵艳霞也不干了:“我也不当地主!”
杨伟说:“宋爽他们家是地主,咱们就斗他吧!”
不由分说,杨伟、李凯就跑过来,摁住宋爽的脑袋,架起宋爽的胳膊,还人模狗样地说:“把狗地主宋爽押上来!”
本来,王传喜、赵艳霞跟宋爽是一拨儿的,转眼儿就成了他们那拨儿的了。
孙丽英说:“宋爽不是狗地主,他是地主的狗崽子!”
一听到“狗崽子”这三个字,瞬间宋爽就暴跳如雷,指着孙丽英的鼻子说:“你才是地主的狗崽子!”
孙丽英说:“你就是地主的狗崽子!”
宋爽像一只暴怒的小狮子,上去一拳就打在了孙丽英的鼻子上,一下子就打出血来了。不知道谁惊呼了一声:“宋爽打人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