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泽月抬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，分明是熟悉的眉眼，可今日看来却又分外陌生，额间绘着的花钿不是往日的花样，面上艳丽的胭脂遮住了她的憔悴。

许泽月记得幼时母亲同她说的，成婚这日是女子最好看的一日，不是因为成婚的特殊，而是因为要嫁给心爱之人的喜悦，那是来自心底的真正的喜悦，会叫人容光满面。

‘母后，您骗人。’

皇宫中张灯结彩，四处都挂着红绸，庆贺新皇登基，无人记得尚且尸骨未寒的前朝宗室。许泽月的心中只有一片寒意，她坐在辇轿上却没有半点喜色，只痛恨自己的软弱，竟要嫁给灭国的仇人。

辇轿停在了太极殿下，三天之前，一模一样的地方，许泽月眼睁睁的看着疼爱了自己十几年的皇兄死在自己的面前。

膝盖上的淤青隐隐作痛，而周遭站着的却已经不是从前的旧臣了。

慕容灼今日也穿了一身大红的官袍，滚边绣着龙纹，头上带着冠冕眉目凌厉又显得几分风流。

许泽月一步一步的走上层层石阶，她不是没想过自己出降时的大典，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今日这样的场景。许泽月跪在了慕容灼的面前，太监在一旁展开了明黄的丝帛

“朕惟乾坤德合、式隆化育之功。内外治成、聿懋雍和之用。典礼于斯而备，教化所由以兴。咨尔许氏，前朝端惠长公主是也。世德钟祥、崇勋启秀、柔嘉成性、宜昭女教于六宫。贞静持躬、应正母仪于万国。今以册宝立尔为皇后，其尚弘资孝养、克赞恭勤。茂本支奕叶之休，佐宗庙维馨之祀。

钦哉。”

一双一双的眼睛都盯在了许泽月的身上，如芒在背，许泽月抬眸撞进了慕容灼深不见底的眸中，他的唇无声张合

‘伯懿。’

许泽月深吸了一口气，合了合眸展袖拜下

“臣妾，接旨。”

慕容灼的唇边终于有了一点笑，他俯身握住许泽月的小臂，用力的带着许泽月起身，拉着人站到了自己的身边。

阶下群臣山呼万岁，许泽月宽大的袖中指尖狠狠掐入掌心，她转头去看慕容灼，袖下的手微微一动。慕容灼看也不看许泽月一眼，声音几乎埋没在众人的呼喊声中

“我要是你就不会选择现在动手，除非你想拉上许氏最后的妇孺陪你一起上路。”

许泽月的手顿在原地再没有了动作，她垂着眸看不出在想些什么。慕容灼轻笑了一声，对着旁边的嬷嬷招了招手

“皇后累了，送她回去。”

凤仪宫的大门开了又关上，许泽月身上的凤袍被扒了下来，年老的嬷嬷面上是明晃晃的嘲讽

“皇后？你还真当自己是皇后啊，不过是前朝的余孽，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。”

嬷嬷扔下了一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衣服，转身走出了凤仪宫，这偌大的殿中便又只剩下了许泽月一个人，没有人送餐饭也没有人伺候，与冷宫无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