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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鸾做了个梦,梦里有人在叫她,她看不清对方的容貌,只知道那个声音很温柔,透着焦急和担忧,一声又一声。
她猛的睁开眼。
梦里的景象渐渐远去,目之所见越发清晰。
这是一间女子闺阁,淡雅却不失精致,可似乎已经许久没人住过,妆台上只摆放了一把象牙梳,铜镜里照出一个人。
长身玉立,身形萧索。
谢桓。
谢鸾悠的望过去。
谢桓站在西窗下,目光看向窗外,午后的阳光照进来,他侧脸有些虚幻。
然后谢鸾听见他说,“这是你母亲住过的地方。”
谢鸾大脑有瞬间的空白。
“谁?”
谢桓回过头来,谢鸾从他眼中看见了一闪而过的怀念和落寞。
他没回答,而是转身向外走。
谢鸾脑中冒出一个念头。
谢桓知道她是谁。
她没有证据,只是一种直觉,乃至于她冲动之下突然开口,叫道:“父亲。”
谢桓脚步一顿。
果然——
谢鸾忽然就笑了。
对着一张面目全非的脸,一个死而复生的人,谢桓没有半点诧异惊恐,那般云淡风轻又理所当然的接受了。
“为什么?”
她看着谢桓的背影,问,“为什么带我来这儿?”
谢桓没吭声。
谢鸾眼神倔强而埋怨,那是横梗在心中十七年的结。
“你不是不喜欢她吗,甚至都不许我多问一句。”她扬起脸,眼神略带讥嘲,“也是,如今我不过是一个罪臣之女,当然和死人一样,见不得光。”
大难不死,父女重逢,没有喜极而泣千言万语,只有近乎冷漠的疏离。
这是父女俩十七年从未变更的相处模式。
“我只是不明白,既然你不喜欢她,当初为什么娶她?哪怕只是联姻,沈家又非名门望族,你用不着如此屈就。”
谢桓年轻的时候是风靡京城的美男子,出身尊贵,文武双全,大半个京城的世家闺秀排着队让他挑,他却唯独挑了家族式微的沈氏。
要么就是他脑抽,否则只有一个解释。
他喜欢这个女人。
可既然那么情深义重,为何在沈氏死后他变得那么冷漠?连女儿都可以忽视十几年。
谢鸾不明白,她今天便要问个清楚。
谢桓沉默良久,却仍旧没有回答。
“这个地方没人知道,你暂且住着,过段时间…”
他没有再说下去,抬脚便向外走。
谢鸾再也忍不住,“十七年!这十七年来你对我不闻不问。如今我已不再是谢家人,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?我是死是活跟你有关系吗—”
“当然有关。”
谢桓语气如常,却掷地有声。
“你是我的女儿,哪怕顶着别人的躯壳,披着一张陌生的皮,仍旧是我的女儿。”
谢鸾一震。
谢桓却已走了出去,从头到尾不曾回头。
谢鸾死死的盯着那道门,突然倒下去,双手捂着眼睛,泪水从指缝中滑落。